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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了亲人在的故乡,渐渐成了一个驿站。
又一次站在村外,那一大片房屋聚集之处已经没一处庇护我的屋檐。
只有田野的微风,有些亲切有些熟悉。
同行的妹妹发现一颗儿时的植物,以前叫它甜溜溜,现在已知它学名叫龙葵。
任何事物一旦全然了悟之后便没了之前的神秘和兴趣,兴趣源自于未知。
妹妹倒是乐此不疲,摘了许多紫的填进嘴里,一边欣然道,还是小时候的味道。
又奔进高粱地,撅了一根秸秆,扒开皮,顺手扔给我一截,说,多少年没见过高粱了,更没吃过高粱杆了,小时候最甜最好吃的就是这个了。
我接过来,嚼了两口,没说话。
感觉没有记忆中的甜,也没在这个事物上进一步回忆。
记忆中应该有很多围绕高粱杆的故事,但很多时候不再追忆,让心境像眼前新耕过的土地一样平整无波。
不深入探究过去和未来,也许是对自己的一种麻痹。昔日不可追,未来无需提前忧。与事无补的消耗,对自己是一种伤害,所以对待任何事情难得糊涂便好。
只是萌出新绿的麦田中间那片坟茔还是亲切的,仿佛看到了家。
四四方方的一块,后面的几株垂柳是后植的,满树深碧,茂若屏风。中有柏树森郁,宛若一个小小的陵园。
榆树是天然的,自父亲坟里钻出,坟前分作双股,笔直向上,已有十多年,现已参天。
祖父祖母的坟在后面,他们的三个儿子自东到西环伺前面,也算承欢膝下,一家人团聚了。
清明至寒衣节正是草木茂盛的春夏,坟前坟后丛生了许多藤蔓和杂草,树木的枝条也有风干垂挂下来的。
我和妹子手脚并用,把这些一一清理掉,父亲的坟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样貌,一如他生前的样子。
等兄长到来,烧纸燃起,兄妹三人也在此聚齐。红红的火苗里,三个人仿佛匍匐在父亲怀里,一种温馨和幸福感充盈心底,代替了多年前那种伤悲。
此时,我们都是父亲的小孩,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,这样的感觉多么好。
火苗矮去,余下蓝色烟缕,最后是灰烬。就像岁月就像我们的一生,无法回去。
今日之后,我们各奔东西,与故乡更是杳杳不相闻。
回去时,顺路看望了舅母。
鳏居的她也已八十有余,一个人守着六十岁的老屋,院子里几近荒芜,绿苔遍地,少见足迹,墙角地上遍布野草,黑漆漆的屋子像一个深洞,我们喊了几声,才见舅母从里面探出来,看见我们手不断去擦眼角。
两儿两女的她,如今只余嫁出去的二女,两儿都早亡。
临走让我们给母亲代好,说,我想她了。
屋子太暗我看不清她的表情,也不敢去看。但这句话回去后晚上睡不着还在耳边萦绕。
但,并不敢告诉母亲,舅舅去世两年,怕她伤心,一直瞒着。
舅母屋前的柿子树结了不少橙红的柿子,个儿又大皮色又干净,记得我家老屋那棵就是从这折枝回去栽活的,曾经也是硕果累累。
可惜几年后老屋拆迁柿子树被砍伐掉。
同枝不复见,植物和人都如此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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